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

攝影：陳慧華

 

從我有記憶以來，媽媽在家時都會對著爸爸發脾氣，通常都是媽媽的嗓門特別大也異常憤怒，不知道為什麼，而爸爸反倒雲淡風輕，對著媽媽輕言細語，撫平了媽媽的不安，真是寵妻萬歲。

媽媽可以說是一位獨裁者又跋扈，她統管家裡的一切，個性強，不服從她就劈哩啪啦風暴橫掃，有時會殺的你血流成河，哈哈，這是跟弟弟私底下閒聊時說的，我們都不喜歡媽媽的強勢，更討厭她對爸爸的態度，爸爸是一位溫暖的人，脾氣好，不喜與人爭執，在公司裡是一位好主管，這是聽爸爸同事描述的，明理有定見，所以，才會覺得媽媽的無理取鬧，

每次同學聽我的描述，總認為我把媽媽醜化了，但一點也不誇張，或許，在心裡面對媽媽有怨言吧，她不懂得珍惜爸爸的好，爸爸總讓她，幾乎不對她重言，可以說是寵她吧，自己都會跟爸爸說，不要那麼寵媽媽，這樣她會更得寸進尺，爸爸反而念我不能對媽媽這麼不禮貌，你媽媽是因為在公司壓力大無處發洩，回來家裡反而放鬆，我就當她在練發聲，轉個念就好了，哎，我親愛的老爸就是如此高竿，高EQ，

老爸什麼都會，對媽媽的好讓人嘆為觀止，煮飯做菜、洗衣、做甜點，只要媽媽提供食譜，老爸就會做出來，人家夫唱婦隨，他們剛好顛倒，只是，這也不失老爸的威嚴，他也對我和弟弟很好，

其實，媽媽雖然脾氣不好又嚴厲，但是，她對老爸也有溫柔的一面，這叫訓夫有術，是女人為妻最值得驕傲的地方吧，從小，媽媽帶我們的方式不假辭色，不打不罵，只要眼神掃過來，足以令你顫抖，長大後，跟老媽聊天時都會問她，為什麼她那麼厲害，人家是媚眼，你是厲眼，厚，她突然狠狠地擰了我的手臂，讓我痛得哇哇叫，老媽畢竟是厲薑，辣得很，

是蠻感謝媽媽的，他培養我和弟弟不手軟，也是因為她和老爸財力雄厚，嘻嘻，我們也沒讓他們失望就是了，自己會想，婚姻，帶給人是什麼樣的滋味，有人在婚姻裡跌跤，有人過得很幸福，也有慘不忍睹的，各有各的命，這是命嗎？不知道，

也問自己，一個人不賴啊，然而，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彷彿什麼都甘願，無怨無悔，就像老爸與老媽，他們有自己的相處之道，彼此間都願意對雙方付出，是不是叫做願打願挨，這比喻好像不倫不類，

自己曾問過爸爸，在婚姻裡，對媽媽的強勢，有沒有不舒服過，老爸還挺感性的，是有，有一度還想過離婚問題，一個家庭，夫妻倆的個性若不能相互尊重與體貼，一方一直要主導或是無理取鬧，慢慢地會走上絕路，自己也曾問過自己，當初與你媽媽相戀到結婚是為了什麼，回到初心去認真的想了又想，才發現到，彼此的個性與態度是需要謀和的，

有跟你媽媽深談過，她的脾氣變化最多，是什麼因素讓她失衡，她說過，因為結婚後就沒上班，接著你和弟弟就來到我們家裡，還有婆媳問題讓她負荷過重，自己也疏忽掉，因為你們出生了，經濟就加重了，所以，我和你媽媽的蜜月期也消逝無蹤，

還好我們有談過，也願意談願意說出口，否則，這段婚姻就沒了，所以啦，你說我是寵妻達人，就是如此，媽媽很辛苦，尤其當家庭主婦一點也不輕鬆，那是後來你們都長大些，鼓勵她走出去，你媽媽也不負眾望，草創了一間個人工作坊，她很認真也是她喜歡的花藝設計，

所以，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了解，尤其你又很愛對方，對方也在意你的時候，再辛苦，都甘願為彼此付出，也不會覺得委屈，這樣你懂了吧，小鬼靈精的，你現在也讀大學了，我們不反對你交男朋友，用心去過你的青春歲月，一點一滴去品嚐屬於你的生命，除了用眼睛，更要用心去體會每一滴的滋味，知道嗎，我親愛的女兒，

啊，我更愛我老爸了，怎麼有這麼棒的男人，哈哈，體貼又紳士，又尊重疼愛媽媽，重點是，更疼我和弟弟，怎麼過生活，走入你自己的生命去發掘你的好，不要去看別人的惡，這世界才會更美麗祥和，這是我爸媽以身教教會我怎麼去看社會與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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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一個人，張曼娟，皇冠出版，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