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飛往德國的天空中—隔代教養 2

 

攝影：藍景源

我不知道怎麼跟人互動，每次一開口就會緊張，講不到幾句話就沒了，很懊惱也沮喪，幾乎沒有朋友，也常被同儕嘲笑，可是阿嬤常鼓勵我，面對鏡子學習跟自己講話，你可以慢慢克服對人的恐懼，你很可以的萸驀，這是在我9歲的時候，日子過得飛快，如今的我已經22歲，大學剛畢業，正飛往德國的天空中，

當時，在我們鎮上，野孩子很多，這是大家的術語，沒爸沒媽或沒爸媽，都由阿公阿媽帶大，大伙常常在下課後結群去溪裡捉魚蝦，彼此嬉鬧捉弄，自己總站在一旁看，就像在看好吃的食物一樣，令人唾涎，因為自己膽小不敢靠近，常被排擠、訕笑，總是被霸凌，但還是跟在後面追著他們，怕都沒有人跟我玩，

日子總在多采多姿的童年玩耍中消逝，我爸媽生下我交給阿公阿嬤，交代去外地拼事業後就沒再出現過，阿嬤說剛開始時，會企盼兒子媳婦回來，一日復一日，一年過一年，到現在我22歲了，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個隻字片語都沒有，阿公阿嬤算是很堅強，他們就這個兒子，卻這麼不見了，

阿嬤剛開始還會唸說，不肖子不知道跑氣哪裡，都沒打電話回家，也不回來看看兒子，還怪起媳婦沒盡到責任，時間慢慢久了，發現不對勁，他們的兒子應該不會不顧他們的，就跑去警察局報失蹤，起先警察還認真協尋，各種研判不像有死亡跡象，似乎是已不在國內，後來也不了了之，阿嬤三不五時哭一下，也碎念一會，阿公則是嘆氣，不曾說什麼，他們就在我大學快畢業時，阿嬤先離開，隔了一個月，阿公也離世了，

阿嬤曾問過我，如果哪天你爸媽出現在你眼前要你撫養他們，你要怎麼做，自己回答得乾脆，當作善心捐款就好，僅此，他們棄阿公阿嬤不顧，也不聞不問，他們也沒資格要我侍奉他們，對我來說，這不是不孝，是他們也棄養我，從沒盡到做父母的責任，他們應該也不會出現的，只是自己好奇，他們到底去哪？在做什麼？

從小沒有爸媽是很無助也很孤單的，小小心靈受到很大創傷，即使有阿公阿嬤還是不夠，每次都會巴望著他們會回來接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落，慢慢地也不再等待，自己內心裡有怨恨的，爸媽不要我也沒抱過我，連他們的長相更不知道，這是多麼諷刺的事，曾經的午夜夢迴惡夢連連，夢中常出現自己被遺棄，你知道嗎，小時後我的內心深處多惶恐不安，每到半夜都是嚇醒的，阿嬤總是哄著我入睡，一道陰影影響著我，

沒爸媽疼的孩子是很可憐的，之前常聽阿嬤說，阿公卻偷偷跟我說不要聽阿嬤唸這句話，你還有我們疼，你看看鎮上很多沒爸媽的孩子，他們的家人也沒在管，沒去學校也沒人理，你很幸福的萸驀，阿公當時為了讓我安心不要亂想，他不斷地鼓勵我要我努力讀書將來才有成就，我也聽進去了，

鎮上和我同年紀的人，在進入國中階段，有些不是輟學去當學徒，就是跟著大哥去當小弟，或是吸毒，當時看著他們，不是害怕，反而有點羨慕，以為那樣很酷，還好自己沒有跟上他們的腳步，否則阿公阿嬤會傷心心碎的，

阿公阿嬤不在後，雖然自己成年了，總感到像一個孤兒，爹不疼媽不愛，阿公阿嬤沒有等到我畢業，沒有讓我有孝順他們的機會，也沒有看到我有飛黃騰達的時候，他們一輩子是辛苦的，但是因為有我，他們也是快樂的，雖然他們的兒子不見了，這一切好像一齣鬧劇，

自己在讀大學時，有跟阿公阿嬤說自己的夢想，畢業後先工作存錢再去德國讀書，他們聽了都好高興，還直說乖孫真棒，那天，阿公還騎著車去買了蛋糕回來，我們三個吃得好高興，自己還記得，阿嬤還把她的金子拿出來要給我保存說，以後我娶太太會用得到，我們倆在那推來推去，我要阿嬤留著，等我結婚時阿嬤再給就好，誰曉得，阿嬤等不到，

父母的不負責任，只管生不管養，社會上有多少隔代教養的問題，好則好，壞則大壞，造成許多社會問題，但是苦了小孩，那份孤寂誰能懂誰人能了解。

終於，我正飛往德國的天空中，阿公阿嬤我實現自己的夢想了，我帶著你們照片及祝福，雖然沒有你們了，但是你們的愛永遠放在我的心裡，感恩我親愛的阿公阿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