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時的告別

 

攝影：陳慧華

你的脾氣怎麼這麼差啊，你的態度才不好，嘉祐和琳茲兩個互不相讓各堅持己見，吵到面紅耳赤，幾乎互吼了還不肯停下來，菰菰看著他們兩個人不斷地反觀自己是不是有跟他們一樣的情況，是不是對自己有盲點，不論處事、待人，菰菰當下也不知該怎麼讓兩個人停止爭吵，就這麼看著，

嘉祐和琳茲與菰菰是大學同學，畢業後各自在專精的領域裡工作，讀書時，嘉祐和琳茲就很會抬槓及辯論，觀點理論都一直無法認同，還好有菰菰的居中調和，但是菰菰對他們兩也充滿了無力，他們不願意相互包容互相善解，每次都要爭到一方贏了才肯罷休，然，這情況幾乎沒發生過，本來感情很好的兩個人也漸漸疏遠，菰菰每次跟他們相約也無法湊在一起，有時跟一方見面，就聽著數落對方的話語，菰菰會累也不想聽，勸他們也不接受，慢慢地，菰菰也懶得與他們各自見面，

菰菰會對自己說，不論處在何時都要幫助自己成長，自己不是萬能，看法見解也不全然都健全，要懂得廣納，不要情緒待人，莫存枝節，要懂得尊重對方，每個人都各有優點，但也不要壓抑自己，一定要時時提醒自己不要陷入糾結，刻刻學習擁有一顆開闊的心胸，才能解脫鬱悶，

久別後突然接到嘉祐來電話約菰菰見面，這已是未聯絡的兩年後，菰菰也感到驚訝，見面後，菰菰發現嘉祐顯得不安，也顧不得寒暄，問明原因，嘉祐聽到消息說琳茲身體出現大狀況，菰菰聽了嚇一大跳，趕緊打通久違的電話，另一頭有氣無力的聲音令菰菰擔心，問著琳茲狀況，起先琳茲還憋扭的不想說，在菰菰的柔情攻勢下琳茲說出自己已是淋巴癌末期，菰菰聽到，霎時無法接話，只說我們馬上去看你就掛電話，

菰菰和嘉祐匆忙趕到醫院去見琳茲的途中，嘉祐開著車邊跟菰菰訴說在校時為什麼會和琳茲一直吵不停，都把感情給吵掉了，菰菰苦笑了一下，嘉祐說剛開始只是不喜歡琳茲什麼都要爭到贏，即便是不對的地方也從不曾認錯，硬是要拗，讓我很是不舒服，所以每次都會跟琳茲辯，連自己也把情緒放在裡頭，越辯越不明，每每讓自己很是懊惱，一遇到琳茲就是帶氣，唉，菰菰你說我是不是很蠢很沒智慧，

菰菰對著嘉祐說，這是不是就是成長過程，只是代價大了些，現在琳茲的生命是與死亡賽跑，我們只得分秒把握，希望琳茲願意與我們分享她的心情，嘉祐哭了起來，人是不是都在做傻事，總是要碰到難關才會醒悟，但諷刺的是，也不見得會看清事實，我與琳茲會越走越遠都是傲慢的因，加上彼此太在意對方才會彼此傷害，這是果，

當自己聽到琳茲生大病時，自己很矛盾也很害怕她願不願意再見我，才會打電話給你，我知道你很努力要幫我和琳茲的菰菰，當人一直處在盛怒的包袱中，思維邏輯就會變得很碎片，同時也會失去和自己內在的心對話與反省，工作以來，自己在職場上也遇到挫折和被霸凌，甚至憂鬱上身，幸好碰到好醫師一路帶著我走出陰霾，

這一路上的自己學會反省，也開始學習如何去包容，呵，菰菰，你會覺得我像一個白痴嗎？不會做人，這跟我的原生家庭有很大關係，長期處在父母親吵架的環境裡，隨時都有未爆彈的氛圍，讓自己無法處理自己的身心也害怕被瞧不起，所以很努力包裹自己的心，剛好和琳茲的因緣，就這麼杠起來了，

這兩年來，不算長的歲月，從谷底到現在真正見到陽光，對自己來說是很幸運的，很感恩一路遇到的貴人相助，不再像刺蝟一樣，等等我要親自跟琳茲說對不起，菰菰，我很羨慕你的待人處事，時不時都會從認識的人聽到你的訊息，也曾想與你連絡的，就是提不起勇氣，謝謝你菰菰，菰菰伸手握住嘉祐的手，

到醫院後，菰菰和嘉祐三步併兩步的趕到安寧病房，看到微閉著眼的琳茲，菰菰和嘉祐眼淚就滑下來了，嘉祐輕輕喚著琳茲，睜開眼的琳茲牽動著嘴角，嘉祐幾乎泣不成聲的緊握著琳茲的手，琳茲微弱的說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們，真的很想念你們，真好，能再見到你們，菰菰也握著琳茲的另一隻手，琳茲，我們好想你，三個人又哭成一團，

嘉祐擦乾眼淚，對著琳茲說，對不起琳茲，年輕不懂事的我對你很兇老愛跟你吵架，這幾年時常會想起過往，很想打電話給你卻一直拖到現在，真的對不起，琳茲拍拍嘉祐的手，我從沒有怪你啦，你不要責備自己，我的脾氣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我們當時都深陷情緒中，誰也不讓誰，很謝謝你和菰菰這時還記得來看我最後一面，說著，嘉祐又抽泣起來，氣氛好沉重，

三個人邊說邊哭的聊著大學的時光，也分享工作中的甘苦，琳茲跟菰菰和嘉祐說，自己已來不及和你們一起走到老，也不能和你們一起環遊世界了，只是，很高興你們今天能來看我，讓我原本罣礙的心也放下了，菰菰和嘉祐謝謝你們，我愛你們，三個人抱在一起哭的更大聲，連護士小姐都來關心，

離開琳茲後，菰菰和嘉祐站在醫院門口瞬間感到有點茫然，對死別的情緒尚未復原，相約明天再來看琳茲，結果，在半夜接到琳茲家人的電話說琳茲已離開了，嘉祐哭到坐在地板上，另一頭的菰菰哭到一口氣上不來，

菰菰和嘉祐互通電話，邊哭邊訴說著琳茲怎麼走得如此快，生命輕如鴻毛，再多的不捨與悔恨也都來不及了，嘉祐心痛到無法自己，也自責沒有更早來看琳茲，菰菰告訴嘉祐要堅強，琳茲若知道一定希望你過得快樂，任誰都無法預料自己生命的長短，能時時刻刻把握每分每秒才重要，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我們就帶著琳茲的愛一起努力幸福，祝福我們的好同學琳茲一路好走，嘉祐也對著虛空中的琳茲說，謝謝你，我親愛的琳茲，願你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快樂無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