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的道別

 

攝影：陳慧華

太太，這位太太，你怎麼了，要不要緊，葵陽恍惚隱約間聽到很遙遠的聲音不聽地叫呼著，她看見已離開她的先生費爾向她招手微笑，葵陽想要跑過去費爾身邊卻動彈不得，不一會兒，葵陽睜開雙眼張望著四周圍滿了人，有一位婦人一直搖著她的身體，葵陽呆望著那位婦人，婦人看到她醒了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時，葵陽放聲大哭，又嚇壞了那位婦人，其他人也不知所措更感到惶然這位哭得很傷心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婦人將葵陽帶到小吃攤前坐下，讓她緩緩情緒，人群也瞬間散去，葵陽低頭抽泣著，眼淚鼻涕攪和在一起，頭也抬不起來，婦人見狀遞上衛生紙給她，一隻手不停地順著葵陽的背。

葵陽哭到眼腫鼻紅，抬起頭看看那位好心的婦人，一下子抱著對方又哭了起來，旁邊有人喊著老闆娘我要一碗乾麵，婦人轉過頭跟客人說等等煮給你，葵陽聽到了趕緊鬆手直跟婦人說抱歉，婦人拍拍她說沒關係，起身去煮麵。

葵陽注視著婦人俐落的雙手煮著麵條，眼淚又撲嗽嗽地掉下來，想起費爾常常煮香噴噴的雜菜麵給她吃，好想你啊費爾，你為什麼突然走得那麼急，急到讓我無法面對你的消逝，你知道我好痛苦，痛到無法接受你的死亡。

今天早上來市場，本來要買你喜歡吃的櫻桃，忽然間不知怎麼的看到你出現在市場那條街的盡頭，我的雙腳卻動不了，婦人這時又坐到葵陽的身邊，輕輕地問著葵陽心情有平穩些了嗎？葵陽羞赧的點點頭，站來起跟婦人深深一鞠躬，婦人也跟著站起來彎起腰，直說沒關係沒關係。

婦人關心的問葵陽到底發生什麼事，葵陽娓娓道來費爾一個月前發生的事，那天我們倆在客廳裡聊天，先生費爾要我不要老是遇事就愛叨念，我起身隨口說好才走到廚房，聽到瓷碗掉地碎掉的聲音，轉過頭，費爾已趴在椅子上，自己衝過去大叫著他的名字，趕緊叫119，費爾握著我的手說好痛，就昏過去了，到了醫院直接進開刀房，過了一個多小時醫師出來跟我說費爾走了，我整個人一片空白，還無法反應過來。

這樣的突然，你能接受嗎？前一秒人還好好的，下一秒，人就不見了，剛剛就是在這條街的那一頭看見費爾，兩隻腳又動不了，才會發傻，自己到現在還沒能面對先生的離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兩個不曾分開過，除非他出差或我出差，否則，去到哪我們都是同進同出的。

婦人又拍拍葵陽的背，時間是最好的藥，只是這過程會很辛苦，你可以常來小吃攤找我聊聊，你這會等等，煮一碗雜菜麵給你吃，暖暖心裡喔。

葵陽聽到雜菜麵，眼淚有不聽使喚地流下來，喃喃自語地對著天空說，費爾，今天遇到一位面攤好心的老闆娘她人好好，彼此都不認識，互動上就像已經認識好幾年了，讓我好感動，頓時不會覺得好孤獨好孤單。

熱麵來了你趁熱吃，葵陽眨著泛淚的雙眼對著婦人道感恩，還跟她說自己很喜歡吃雜菜麵，這是先生最拿手的，婦人坐在旁邊看著葵陽吃著，邊說，我叫東紀，在這裡賣麵已有近二十年了，從年輕賣到老生意也不錯，我老公也在去年走了，他大我近十歲，他也疼我，所以我懂你的不捨，葵陽抬起頭用力地點著頭。

我叫葵陽，剛滿六十歲，先生大我兩歲，我們是在讀大學時認識的，很高興今天能認識東紀大姊您，感謝你的幫忙，說著又哭了起了，東紀又拍拍葵陽的背，又有客人來點麵，東紀起起坐坐間，葵陽看著初秋的太陽照著面攤的一角，又想起費爾曾說過，就是市井小民最令人舒服，那份真與善讓人安心。

東紀雙手在圍裙上擦著，對著葵陽說，想念時就哭不要憋著，哭個痛快，熬過了，心就會好些，畢竟，這都要面對的，攔也攔不住，無法接受也要接受，再怎樣，生命還是有盡頭。

葵陽吃完麵，跟東紀大姊再次道謝，雙手空空地走向回家的路，也忘記要買東西，空虛感迎面襲來，從不知道離別竟是如此的痛，費爾，我好想你，謝謝你，好想抱抱你，拖著沉重的雙腳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孤單的影子把葵陽拉得長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