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親情

攝影：黃秀芳

 

阿榮伯在老婆往生後就獨自一個人住在四層樓的透天厝，每天孤獨相伴，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著電視，一個人歪斜躺著打瞌睡，傍晚時分，夕陽餘暉照進屋內客廳，更顯得空寂孤單，阿榮伯總是盼望著兩個兒子能常常回來看他，又不敢跟兒子們開口，擔心會打擾到他們各自的家庭。

大兒子與媳婦一個月才回來看阿榮伯一次，阿榮伯苦盼的心終於出現在眼前，只是，兩個五歲的雙胞胎孫子跟阿榮伯極度不熟，阿榮伯問一句，兩孫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午餐是媳婦叫外賣送來的，都是兩孫子最愛吃的炸雞綜合餐還有披薩，阿榮伯看著桌上的餐食一點胃口也沒有，兒子也沒開口問阿榮伯是否喜歡。

阿榮伯看著大兒子一家吃得開心，他覺得空虛感逐漸擴大，兒子與媳婦一進門到吃飯，都沒問過阿榮伯生活上的總總，反倒是阿榮伯急切地關懷著他們的日常，阿榮伯苦澀地吞下一肚子的落寞。

大兒子見阿榮伯未曾動手吃餐時，爸，您怎麼不吃，炸雞和披薩只剩幾塊了，阿榮伯裂嘴笑笑，搖了搖頭，起身站起來獨自走到客廳看電視，眼睛餘光看著餐桌上的他們，阿榮伯盼了一個月，到頭來，心裡的孤獨顯得更大。

吃完中餐，大兒子跟阿榮伯說他們還要帶孩子去其他地方玩，阿榮伯點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來時一陣風，走時風很涼冷，送走大兒子一家，進到屋內，看著餐桌上的杯盤狼藉，嘆了好大一口氣，阿榮伯邊哭邊收拾。

晚上接到小兒子電話說明天會回家，阿榮伯心裡又再度燃起希望。

隔天，阿榮伯就坐在家門口等著小兒子一家回來，一等，等到快十二點，二媳婦先下車，看到阿榮伯，爸，對不起，回來晚了，我們有買午餐回來喔，阿榮伯笑笑地點點頭，小孫女下車，生澀地叫了聲阿公，阿榮伯揮去略顯疲累的身體，身體前傾想抱抱孫女，無奈，小孩子怕生不給抱，阿榮伯雙手抱向虛空。

小兒子停好車走過來，叫了聲爸，不好意思，因為先去別處，路上有塞車回來晚了，您肚子餓了吧，趕緊進屋裡吃飯，我們買了麵回來，阿榮伯笑笑點點頭，進了屋裡。

餐桌上又是一陣靜默，老婆在時知道阿榮伯最不喜歡吃麵，阿榮伯是米飯控，一餐沒吃飯就感覺肚子空空的，兒子們都不知道自己老爸的喜好，昨天是炸雞和披薩，今天是麵食，阿榮伯實在太餓了，免強吃了幾口，吃得很慢，不想讓兒子媳婦發現，這時，孤獨又來到身旁陪伴。

小兒子看到老爸吃麵是算條的，問著老爸怎麼了，阿榮伯輕輕地說了句，我不喜歡吃麵，頓時，兒子與媳婦停止了吃麵的動作，兒子放下筷子，爸，對不起。

你媽媽在時都會幫我準備米飯，阿榮伯不好意思且尷尬地直說沒關係，小兒子挺難受地看著阿榮伯，爸，真的對不起，是我們的疏忽，沒有先問您，自己也很糟糕都不知道自己爸爸的需求，現在去幫您買，阿榮伯趕緊制止，沒關係，肚子飽了，晚上我再自己煮飯吃。

小兒子這時看到老爸眼裡的孤寂，也看到老爸蒼老的臉容，無地自容地責怪起自己，居然疏忽對老爸的關懷與照顧，爸，孩子不孝，讓您一個人獨自生活，自己真的罪該萬死，對不起您，也對不起媽媽，自己沒能好好照顧您。

您要不要搬去跟我們一起住，好嗎？阿榮伯一時間傻住了，千盼萬盼，終於小兒子開口了，那媳婦呢？爸，自己也跟你說對不起，做為媳婦的自己沒有負起責任，讓你一個人，您願意搬來一起住嗎？

阿榮伯這時早已淚流滿面無法說出一句話來，原本以為兩個兒子和媳婦都很不孝，一點都不關心他這個老人，突然間，小兒子和媳婦讓他受寵若驚，我若搬去和你們一起住方便嗎？會不會造成你們的麻煩，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一點都不會，我們很歡迎。

對於一個已經八十幾歲的老人，阿榮伯平時是很自立自強，每天的運動不曾中斷，他曾自己笑自己會獨老過生活到離開世間，現在好了，他不是孤獨老人，也不是沒人要的老人，阿榮伯高興的向著兒子媳婦說，好。